笔者曾经听赵杰臣说,他这一辈子有关生病的记忆最深刻的有两次。
一次是他八九岁时,老家发生了一场瘟疫,症状就是持续高烧。家家户户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赵杰臣的姑奶奶家没了食盐,想请人帮忙带点盐回去,都没人愿意也没人敢挨边。
他还记得自己跟着大人们到田里插秧,因为发烧,回家途中倒在了田埂上,实在没力气走动,只好等着我爷爷回来背他。
最严重的时候,家人全都瘫软在家里,眼睁睁看着乡下的野猫从房上顺着房檐试探着一步一步下来,把家里养的鸡拉走,可是全家人连大吼一声吓跑夜猫的力气都没有。
瘟神在一夜间夺去了小半个村庄人们的性命。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没人管控疟疾,任人自生自灭。人们全靠自身免疫力抗击瘟疫,抵抗力强的人捂在被窝里发出一身汗之后慢慢就好了,体质单薄的都在那一场瘟疫中丧命。
那一次瘟疫,赵杰臣的曾祖父曾祖母等一大群亲戚都死于非命。
我问赵杰臣,后来你们知道疫情的根源从哪来了吗?
听赵杰臣说:“谁知道呢!那个年代读书识字的人少,识医懂药的人更少,怎么知道这病从哪里来呢?都说是天弄的……”
第二次是上学的时候。
1960年,赵杰臣上学。就在大一要结束的时候,赵杰臣生了一场大病,还因此休学了一年。
生病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学生,学费生活费国家全免,但是那个年代食物种类较少,人们的食谱中粗粮所占的比例较大,平时人们以蔬菜和副食产品为下饭食物,肉类和水产品吃的较少。
赵杰臣每周要劳动两天。一个班50个人,只配有五把锄头。安排劳动的那天要确保人手一把锄头,就必须到其他系去借锄头,使用完之后再清洗干净还回去。
为确保锄头不丢失,学校规定借锄头这项工作必须由各班劳动委员一人负责。
而赵杰臣正好是劳动委员。
一连几月运作下来,赵杰臣累倒了。住进了医院,经检查,肝炎、肺炎、肾盂肾炎、腹膜炎、胸膜炎,一下子几乎所有内脏都出了问题。
赵杰臣这一住院就住了四个月。四个月里,赵杰臣亲人不在身边,同学不在身边。躺在病床上的赵杰臣感觉自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条搁浅的鱼,一只缚在茧中的蚕,无奈的喑哑,干涸的挣扎,在自己微弱的呼吸里是深深的无奈和对病痛的恐惧。
生病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那时候的赵杰臣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病情加重,担心课程跟不上,完不成学业。
学校一个老师来看赵杰臣,发现了赵杰臣的焦虑,对赵杰臣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配合医生治病,如果治不好,你所担心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赵杰臣认真思考了老师的话。于是不再胡思乱想,一边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一边开始自学《内科学》。生病的这段时间,赵杰臣把《内科学》从头到尾学习研究了一遍。真正从理论上搞清楚了病症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通过学习,赵杰臣发现这一次生病不仅仅是某个器官发炎这么简单,而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超负荷体力透支,使得自己身体内部器官的指挥和调节系统出了问题。要想恢复健康,治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彻底改变以前的不良生活习惯,恢复和调动全身器官的调节能力,以抵抗种种不利因素而战胜疾病。为此他给自己养病期间的行为习惯划定了一个上限和一个下限,在这个范围内就可自由游走。而这也成为了赵杰臣一辈子为人处事的原则。
赵杰臣说这一次生病,使他对生命对健康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对自己的反思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刻。
赵杰臣对自己两次生病的经历进行了总结,大范围疫情的发生,无非是我们生存的环境失去了平衡,具体到某个个体,则是身体内部环境失去了平衡。
而这之后的六十年,赵杰臣都在用他自学的《内科学》理论以及养病一年的实践致力于保持自身内部环境的平衡。
合理膳食,食不过量,以达到物质代谢的平衡。六十年来,赵杰臣始终保持一个体重,120斤不增也不减。规律作息,决不透支体力,以达到身体能量的平衡。
赵杰臣对生活追求和谐、适度、平衡,也源于这种感悟吧。一辈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平衡自己的心态,正确认识自己不受外界的影响,看开很多事情,也少了很多的烦恼。
一场大病之后的父亲,六十年再没有被动进过医院。
不平衡导致生病的结果,要想改变不平衡,就需要调整,甚至是对抗,直到实现平衡。就像我们对待某一种情缘,先是相互关联,而后可能出现不合谐,继而调整磨合抗争,直至统一平衡;可是病也有缱绻,一而再,再而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你打败。这样看来,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其实都在抗争,唯有抗争,才能维持原有的平衡或者建立新的平衡。
世间从来就没有无来由的病,更没有无来由的痊愈。
注:赵杰臣后来是许疃镇(北赵集公社)卢老荒村小有名气的医生。(王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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