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在柳丝里剥出的粒粒鸟鸣,旋落一地。南墙根处,那盛开的迎春花像振翅黄蝶,于阳光下,有飞腾的声音。此时,围墙只是假设,再高,也圈不住春心。
许多植物正在发芽,许多故事正在发生。暖阳下,外孙和我漫步出门,每前进一步,都离春更近一步。外孙的小脸犹如向日葵花绽放。他两手晃动着,雀跃在我身边,走走停停。我像赤子对待母亲般,将一双赤足贴近大地,感受她的温度。
今年多雨,雨水松开捆绑的肉身,骨骼里的蛹蠢蠢欲动,借草木之身脱胎换骨。很多人似乎只愿关注眼前的疏影、斜枝、芽苞、花朵,而我却更亲近大地。
大地被雨水淋湿,松软润泽。仿佛一夜间,点点绿意中,蚯蚓拱起一块一块土疙瘩,散发着新泥的腥香。面对这匆匆又一春,心中增添了不少暖意。
春意璀璨。树林下,野菜正脚赶脚泉水般冒着,有荠菜、山菠菜、马齿苋,还有青青菜、曲曲菜、紫花地丁……这里春意盎然,来了一帮挖野菜的人。有人偶尔站直,腾只手捶一下“锈”了一冬的腰窝,然后塌下身一个劲儿地挖着。面前的每一棵野菜都是诱惑。美好的大自然,无私的赐予,对他们来说,见,是故人;不见,也不是过客。
要说最美,还是桃园。春风浩荡,桃树酝酿花开的故事,每一次风起,都是春天的传说。村东南,疑似上天坠落的一片云霞,粉色袭野,一朵已极其妖艳,何况千朵万朵。桃花高坐枝头,含羞带怯,让那些含情脉脉的恋人与花儿相看不厌。
人间三月的桃园,的确像打翻了桃花酿,溅一身胭脂红。春风十里,不如桃花依依,花香入酒,可酥筋骨。我站在桃园外,不知道该看外孙还是看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园生情愫,也生诗词。
离桃园不远处是清河。行至中途,春风开始布局谋篇,到处是鹅黄、嫩绿、粉红、雪白。一棵海棠树,开得正盛。我们一拐弯到了河边,一些绿色的梦被河水浸泡,发出嫩芽。一棵垂柳,静静地站在岸边,只一眼,那长长的枝条直接垂进心里。这是一棵美妙的树,修长安静,氤氲着淡淡禅意。有几个孩子在青绿的柳条下,将柳笛衔在嘴上,呜呜地吹出一片诗意。
东风压着春汛,涉水而来。河水格外清,河里的水草逐渐旺盛。几条小鱼在水草间游弋,河面荡起微小波纹,太阳射过来,闪烁出鱼鳞似的光。天是蓝的,蓝蓝的天上没有一朵云。该有只鸟吧,有只鸟该多么好呢,可眼下只有蝴蝶和蜜蜂,一路追着外孙。
旷野的风,是薄荷味的,吹过的地方,百花认真地开着。我有些累,外孙则碎步“哒哒”,像骑着快马,驮着草长莺飞。回家的时候,我想绕路去超市买些小菜,碰到邻居正提着一袋子沾着鲜泥的花苗——那是金盏菊苗。
外孙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拽住我衣襟,小声央求:“姥爷,我想要那花!”我鼓励他说:“你自己去要,先跟人家打招呼!”外孙走上前去,眼神水灵灵的,很干净。邻居很喜欢,外孙很欢喜。
外孙攥着一把金盏菊苗回家,身后是一片富饶的春泥。院里,外孙舞动小铲,把金盏菊苗种在二月兰身边。
春天有花,花中有念,悲喜皆是深情。(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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