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自从两年以前日本福岛
核电厂的事故以后,大家对于核电这种新的技术也好,新的非常干净的能源也好,都非常好奇,我们过去《新闻今日谈》曾经想过采访有关核电方面的专家到我们节目,可是一直未能如愿。我们有很多的人就认为核电好像是跟核弹,好像是一个概念,所以很多涉及核电的问题好像都是机密,其实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凤凰卫视3月25日《新闻今日谈》,以下为文字实录:
阮次山:自从两年以前日本福岛核电厂的事故以后,大家对于核电这种新的技术也好,新的非常干净的能源也好,都非常好奇,我们过去《新闻今日谈》曾经想过采访有关核电方面的专家到我们节目,可是一直未能如愿。我们有很多的人就认为核电好像是跟核弹,好像是一个概念,所以很多涉及核电的问题好像都是机密,其实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所以我们今天非常高兴能够请到我们目前国内第三代核发电厂的掌门人,也就是
国家核电技术公司的董事长王炳华先生来跟我们彻底的,很深入的谈一下什么是核电的安全,我们中国现在又在核电的技术上面,我们又居于什么样的地位,我们有什么样先进的技术,这些等等的问题我想请王炳华董事长来给我们做一个比较深入的分析。王董我们可不可以从开始,我们很多观众都外行,包括我在内,什么是核发电的技术上的问题。
王炳华:今天做阮先生这个节目,我还是挺紧张的,因为您提了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也是中国广大社会公众在调整能源结构,发展清洁能源过程当中,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核电可以说是人类和平利用核能以来对无论是哪一个国家,还是哪一个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我个人认为是做的贡献最大的一个方面。实际核电和燃煤电站它最大的本质不同就是锅炉,我做过火力发电厂的厂长,一台一千吨的锅炉,两千吨的锅炉,他用的是煤炭,我们所谓的化学能源。
核电站它用的是燃料,这个燃料是核燃料,也就是铀235,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叫做原子炉,原子能的发电我们作为核科技工作者,一个最大的任务,也可以说是最明确的目标,就是保障我们能够利用各种高科技的技术手段和严格严密的管理,包括这种核文化意识的形成,来有效的掌控原子炉这个庞然大物,能够按照人们的指令去有序的释放它的原子能量,用于推动汽轮发电机,利用推动汽轮机带动发动机去做工发电,作为一种能量的转换。
这里边关键的问题就是你所说的最高的科技,最严格的管理,能不能确保核电站的安全运行,可以坦率的讲,我们国家经过30多年的发展,在这方面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历和经验,那么这种丰富的经历和经验,最好的证明就是我们国家自从有了秦山一期核电站以来,我们核电站的运行业绩在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生比较大的这种核安全事件,我们所谓的比较大的核安全事件就是国际原子能机构它有七个级别的控制标准。
我们国家三级及三级以下的事件都是比较少的,所以这个核电站的安全运行记录是非常好的。
阮次山:而且得到IAEA的认证。
王炳华:正像您所说的这样,得到国际原子能机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组织,叫做世界核电运营者协会,我们叫做WANO,这是一个民间的组织,就是全世界436座核电站机组的主人,每年定期的不定期的坐在一起,把你核电站运行的帐本,毫无保留的,完全公开的透明在世界同行的面前,用于大家对你运行业界的评价,评价的关键是安全。
阮次山:我们既然如此安全,我们就想到从您的观点,从业者的观点,我们目前
中国核电站的普及性大不大?
王炳华:阮先生这是您又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目前我们国家正在运行的核电站仅仅有16座,全世界正在运行的436座。全世界和平利用核能,发电所占的电量的比重是16%左右,但是我们国家去年核电的装机容量仅仅占全国装机容量的1.2%。
阮次山:那么少。
王炳华:发电量接近2%稍微多一点,无论是容量的比重还是发电量的比重,远远低于全世界的平均水平。
阮次山:原因何在呢?
王炳华:原因是多方面的,我们国家的能源构成有我们国家自身的特点,就是我们国家的煤炭储量丰富。
阮次山:不用白不用。
王炳华:而且它整个开采过程、运输过程、使用过程,又相对的比较容易。所以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国家的燃煤电站,一直支撑着我们国家电力工业的发展直到目前为止比重仍然是在75%左右,所以相对核电来讲,正像您说的,普及的程度和利用的程度都是比较低的。这也是我们核电的科技工作者和管理者的一个责任,我期待能够迎头赶上,改变目前这种状态。
我自己真是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尤其是福岛事故发生之后,两年国家重新调整了我们的核电发展方针,这个核电发展方针的的确确站在如何安全高效这个角度把我们国家核电产业能够发展好,能够比较快的把我们国家的能源结构调整好,使他能够更具他的安全性,更具他的合理性,而且用核电这个产业的发展,来改变目前这种中东部地区的这种雾霾对广大社会公众所产生的这种恐惧和心理负担,以及对身体所产生的影响,这是我们这个行当的所有从业人员,阮先生的确是一个追求的目标。
阮次山:我感觉到从您刚才这番话,我感觉到燃煤它一挖就可以用,好像是立竿见影,核电站要设计,顾及到很多的问题。可是核的发电对我们国家来讲应该是今后的发展配合全球的这种环境生态的意识,应该是一种必须要快马加鞭要发挥我们很大的努力去搞的一个方向,不是吗?
王炳华:我同意您的意见,但是对快马加鞭我要做些解释,我做过燃煤电站的厂长,而且两个我们国家当年都属于百万千瓦级以上大厂的厂长,对燃煤电站的情况我比较熟悉,我给你举个例子,我现在搞的是AP1000,单机容量最大功率可以发到125万,我最早工作过的辽宁清河电厂,它的装机,八台机组130万,就是八台机组总的容量加在一起是130万,我们现在搞的一台机组的发电量就是125万,他俩是等同的。一个130万的发电厂一年他所消耗的煤炭300万吨以上。
阮次山:煤渣都不得了。
王炳华:煤渣是30%,你可以算那个账,30%的灰是要排出去的。好了,现在我们国家是一列运输煤炭的火车,一般要挂50节,然后每个是60吨的煤车,你想想五六三千吨,就是这一列煤是3000吨,130万的发电厂一年要用一千量运煤的专列把煤运过来,然后燃煤电站的灰,无论是干出灰的方式还是水利出灰的方式,把它输送到距离电站几十公里的出灰厂去储存,这个代价成本是相当高的。而我现在搞的这125万的一台核电机组,一年所消耗的燃料元件也就是25吨到30吨,几辆汽车通过公路,一艘船通过水陆就把它搞定。
所以相对来讲核和燃煤,它有完全不同的优势和特点,会极大的缓解我们国家煤炭这条生产线,运输这条线上的压力,而且对环境会有一些根本性的改变。那么发展核电我们的确很着急,而且国家也可以说在十一五乃至2020年之前,有了一个比较好的核电发展规划,要求我们2015年我们国家投运的核电的容量要达到3000万千瓦。
阮次山:两年以后?
王炳华:对,要到三千万千瓦,2020年要求我们建成的核电容量要达到5800万千瓦,在建的三千万千瓦,这也是一个比较适中的容量规划。而且从目前我们再建的规模看,阮先生我们完全具备这个能力和条件。因为全世界正在建设的新核电站61座,我们国家就占了29座,就占的比重相当的大。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是不是像你所说的快马加鞭,我们核科技工作者和管理者,我们不希望用这种词句来形容核电站的建设,我们还是主张扎扎实实,依照程序,依照程序文件,按照核电站建设的规律和特点,包括运行,能够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扎扎实实的把工作做好,在过程当中不出现任何一个纰漏,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核电站的安全,为的是广大社会公众,在你所生活的周边,如果有核电站的话,无论是运行的还是在建的,让你感觉到心里踏实,这是我们的责任。
阮次山:王董事长,我们有很大的好奇就是核电站它是用铀235,那么原料我们自己国内生产的够不够,如果不够,从外国进口会不会受到限制?
王炳华:这也是个敏感话题,因为在此之前阮先生你可能会通过不同的渠道,可能会有一个概念,就是中国是一个贫铀的国家,我说的铀不是油,是铀,金属铀。这个帽子我们自己不能轻易的给自己戴,而且对这种定性的说法,我本身是持不同意见的。由于关于铀的资源,可以说有我们国家开采的历史,就是60年代我们国家搞两弹一星的时候,当时借助于一些国家的技术、人员、装备,曾经对我们国家的铀资源的储量和分布情况,做过相对比较详细的考察。
那么得出的结论就是你所了解到的,说中国是一个贫铀的国家,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年随着探明技术的进步,钻井技术的进步,分析技术的进步,开采技术的进步,我们国家陆陆续续在一些地区发现了一些开采条件相当好,储量相当丰富,这个丰度有极具开采商业价值的铀矿场。而且我们对自己特有信心,这是我们国家铀资源的储存情况和一个概念。
铀资源本身它和石油天然气煤炭,都属于战略资源,任何一个国家的战略资源,他所采取的这个发展方式都是国内国际两者很好的结合。那么有的是现阶段是以国内资源利用为主,国外为辅,有的时候是以国外资源为主,国内为辅,我们国家在实施这种能源战略过程当中,都是兼而有之。所以对铀,对中国未来发展核电的支持,我们充满信心,因为现在我们国家的产业政策非常清晰,就是把它定位为是一种战略资源,加大国内的探明开采和生产的力度。
与此同时,能够面向国际市场,通过采取到国外去开矿,共同生产,拿回资源,也可以通过贸易的方式,通过一种交易把铀资源拿过来。到目前为止我们特有信心,也就是一个结论性的意见,就是未来我们国家铀资源的开采能力、生产能力和境外资源的这种调配调剂能力,完全可以支持我们国家到2020年中长期发展规划,以至于更长远核电发展的要求,没有问题。
阮次山:我们知道国际原子能总署,国际之间有过很严格的监管制度,我们从外国买不管是原料或者是浓缩的燃料,都要经过他们一开始的监督,我们现在接受他们这种监督吗?
王炳华:中国完全是在原子能机构监督下来发展我们的和平利用核能的事业,这是完全在国际原子能的监督监管之下来从事我们和平利用核能的事业。
阮次山:难怪到现在为止全世界没有说对中国的核能,他提出挑剔,因为我们都在他们的监督之下。
王炳华:完全在他的监管之下,因为铀本身是个商品,商品就要遵循商品交易的一般规则,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国际上有一个原子能机构,在这个机构的统一监管之下,来从事核产品的交易,前提是和平利用,核电站大家可能都没注意,核电站的无论是新燃料的调转口,还是阀燃料的调转口,国际原子能机构都有一个相机,他是按照多长时间,我们都不清楚,他是一个劲的拍片,然后采取飞行检查的方式,不和你打招呼,到这儿来,把里面已经用完的片子拿走,把新片装上,监控就这么严格,所以我们国家都做的很坦然。
阮次山:我们现在再回头看,我们要想请您解释,我们现在国内所谓的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是什么样的概念呢,从核发电的技术来讲。
王炳华:全世界第一代核电技术只是证明他可以用于发电,而且具有商业价值,所谓商业价值就是他可以和燃煤电站的价格有竞争力,可以和燃气价格,甚至和水电发发电机价格相比它有竞争力,这是第一代的概念,就是可以用于发电。第二代的概念就是它的商业价值就比较突出了,就是目前全世界正在运行的436座反应堆,绝大部分都属于第二代的技术,而且它的商业价值相对其他能源这种形式有非常强的竞争力。
第三代可以说就是继美国的
三里岛、前苏联的切尔诺贝利甚至包括两年前的日本福岛,这种严重的核电站事故,给人类,给周边环境所造成的这种影响,那么核科技工作者就在考虑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呢?就是我们所开发建设的核电站,要最大限度满足核电站业主在安全上对我们的需求,全世界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文件体系,一个是美国的核电站业主对核电站的安全要求,一个是欧洲对核电站运行安全的要求,这个指标归纳出两个。
一个是这个反应堆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异常情况,他这容堆的概率是多少。第二个就是如果一旦发生容堆了,有放射性的东西出来了,他这个概率是多少。目前像我所做的AP1000,已经达到了十的负七次方,十的负八次方,一分之几。
阮次山:对,很低微,很低微。
王炳华:非常非常低的这种概率事件,来满足什么呢?来满足社会公众和电力消费者,我想使用核能,但在安全上我又提出这么极其苛刻的要求和条件,作为我们也得要满足。所以这是第一代的概念,是可以用于发电。第二代的概念是它具有比较强的商业价值。第三代就是在第一代、第二代的基础上,针对这种三起比较大的核事故,给广大社会公众造成的心理影响和环境影响,所开发出的新技术,我们叫做第三代技术。
阮次山:换句话说,所谓的第三代并不是孤立的第三代,它是建立在第一代、第二代所有的技术优势上面,又重新的加上现在第三代的技术。
王炳华:太正确了,您虽然是外行,但您说是一个非常内行的一个结论,就是核电站在设计过程当中,必须掌握两条非常重要的原则,包括第三代也是一样。第一条原则就是要最大限度或者是程度来采用目前核电站正在运行的技术,正在运行的设备,正在运行的系统,包括一次设备和二次设备。因为它有了几十年的运行经历和经验考验,它是OK的。但是技术要发展,要创新,怎么办呢?允许你做,但有一条,你所有的创新点必须严格的按照比例测试台架的要求,到实验台架上去测试,测试的结论和结果如果是OK的话,才允许你用到新电站的设计上。
在这两条重要的原则,既保证了你的传统安全性的传递,又保证了新开发更安全的技术,包括设备,应用于新核电站建设过程当中你所必须经历的试验验证的过程,这是我们必须要做到的,也是任何一个国家政府监管的重要内容之一。
阮次山:今天非常谢谢王董事长给我们做了一个非常深入,而且深入浅出的一个技术分析。明天同一时间我们还得麻烦您再来一次,再就我们国内发展的技术性问题再给我们上一堂课。
王炳华: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