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受原子弹恶名的株连,以及担心可能发生的核事故的灾难性后果,历来人们对和平利用核能的各种装置,如核电站、核供热堆等产生误解而心存余悸,甚至有人在核电站和核武器之间划等号。其实目前为止,民用核工业仍然是有足够安全性的工业文明之一。
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优化能源结构,降低化石能源占比,提高非化石能源使用比例,要大力发展包括核电工程在内的新能源。
而在4月18日,李克强总理在主持召开的新一届国家能源委员会首次会议上再次强调,当前要开工一批重大项目,要在采用国际最高安全标准、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适时在东部沿海地区启动新的核电重点项目建设。
比邻的日本福岛核事故,让全世界重新审视核能利用中的安全问题。尽管当前科学家将核电站的构造、反应堆的设计、应对体系的完善做到了精益求精,但人们仍对发展核电小心翼翼。可以说,无安全,不核电。
选址要保障安全
日本位于亚欧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消亡边界,是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是一个多火山、地震的国家,据统计,世界全部里氏6级以上规模的地震中,超过两成发生在日本。举世震惊的核泄漏事故之所以发生在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可以说并非偶然。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核电站的选址可谓是保障安全的头等大事。中国工程院院士、辐射防护和环境保护专家潘自强曾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我国在核电站选址方面对地质条件有极其严格的要求,对建设核电站的所有设计要求达到能够“抵抗万年一遇的地震灾害”。
我国东部沿海地区由于经济起步早、发展速度快,对电力有着更为旺盛的需求,核电设施就地兴建,有利于减少电力长距离传输过程中的损耗。此外,核电站发电过程中,大量的能量会以热能的形式排放,需要足够的冷却水来载带,取之不尽的海水,也为水冷却带来便捷,加之核电站所需的大件设备更适合海运运输,最终形成了我国核电站分布于沿海地区的格局。
但是,由于核电站对于地质等外部条件的要求近乎严苛,沿海适合新建的厂址越来越少;加上内陆电力需求的增加,内陆建站似乎不可避免。
然而,反对内陆建设核电站的声音层出不穷。潘自强认为,民众不应纠结于核电站建在内陆或是沿海,应该关注的是选址的地质条件是否适宜。
只要地质条件足够稳定,符合建站的要求,并在建设过程中达到相关的设计指标,就可以建。”潘自强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在内陆建核电站,美国、法国早有许多成功先例。
鉴于日本核事故的教训,潘自强认为,要保障核电设施的安全,不同领域的学者专家要保持沟通。
被放大的核电站辐射
前些年曾有一则谣言流传甚广:去核电站工作之前要先生孩子。潘自强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核电站工作人员生不了孩子,这是人们对核电站工作认识的误区。”他表示。
核电站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一般分为两部分:利用原子核裂变生产热量的核岛和利用热量发电的常规岛。也就是说,所有与核辐射有关的部件都装在核岛里。在发电过程中,核岛内的热量在自身的管道内传递,其通过管壁的接触把热量传到蒸汽汽轮机中,汽轮机则装配在常规岛里。与外界接触的核设施为常规岛,无核辐射。
核电站工种繁多,包括热工、电力、机械、仪控、焊接、无损探伤、核物理、燃料、辐射防护、核工程等,也包括水工、土建、化学等各个专业,但能接触到电离辐射的屈指可数。即便有少数的工种会接触到核岛(核岛拥有燃料元件包壳、压力壳、安全壳等安全屏障,在这些屏障之下,核电站向环境释放出的辐射量是极其微量的),核电站的辐射控制也非常严格,一定在技术标准允许的范围内。
此外,中国核学会辐射防护分会常务理事、北京大学物理学院副教授郭秋菊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核电站周围还会设置安全区,保障一旦发生核事故,便于公众疏散的安全距离。
“但距离不是我们判断受到辐射剂量多少的标准。”郭秋菊说,公众受核辐射的影响取决于接受到的辐射剂量的多寡。“日本福岛核事故后,在它西北方向30多公里的地方,理论上已超出了安全距离,但由于泄漏的放射性核素在经过该地区时有降雨而发生沉降,导致那里成为放射性污染严重地区。”她解释道。
当然,核泄漏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在反应堆的设计中,科学家总是千方百计地保障反应堆的固有安全性。固有安全性的原理较为复杂,类似“不倒翁”,即当外界破坏了反应堆的平衡时,在一定范围内反应堆能不靠外界干预可自行回到原来的状态。
妥善处置核废料
核电站饱受争议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和其他核设施一样,它会产生大量核废料,而迄今,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找到绝对安全、永久处理高放射性核废料的办法。
国际原子能机构2013年7月发表报告指出,2012年核电国家在加强核安全方面取得显著进展,但437座运行中的核反应堆机组中,有162座使用已超过30年,有22座使用超过40年。因此,核电站老化问题是有关国家面临的挑战。
目前,大部分处理手段是将核废料进行固化后,暂存在核电厂内的废物库中,经过5~10年后运往国家规划的放射性废物库贮存或处理。
潘自强透露,我国在和平利用核技术的同时,也在作核废料深地质处置的相关研究。按照计划,预计2050年可完成我国深地质处置库的建设,目前正在有计划地向前推进。“按照废物处理的原则,不把烂摊子留给下一代。”
郭秋菊告诉记者,核物理的特性决定了核废料即便通过严格的地质掩埋后依然存在,但安全的核退役意味着在未来数百年内人们不必担心它的安全问题。
“只要我们确保,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它们不会进入到生物圈、食物链里,不会接触到地下水,依然像今天设计的一样,在花岗岩的稳定的地壳中,被密封在那里,不会危及到环境和人类健康。”郭秋菊说。
核能利用,科普先行
核能在一定意义上来讲,是历史的选择。
现代工业的能源依靠是煤炭、石油和天然气,而这些都在减少,而且化石能源的大规模开发利用还会带来环境污染问题。而太阳能、风力和地热能都只能在今后若干年内才会有大的贡献。所以在任何要求经济增长大于零的工业国家内,选择核能都不失为明智之举。
“作为能源形式之一,核能诞生50余年来,世界上有400多个反应堆在运行,占到全球能源的16%~17%,它的确是我们可以选择的能源方式之一,而且目前来说没有更好的替代方式,任何东西都是双刃剑,无论你喜欢它还是不喜欢它,但是从它能提供稳定能源这个方面看,就今天来说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郭秋菊说,根据历史上各国核电站运行的总体情况看,核电可以做到安全运行。
郭秋菊指出,中国当前的能源背景,决定了中国将成为核电大国,在此背景下,“针对公众的信息公开和科普是我们核电发展的保障”。
福岛核泄漏事故发生后,在我国多地发生抢盐风波,令人啼笑皆非,这不得不说是政府信息公开和科普工作的失位。
“事实上放射性核素在我们身边一直存在,实际上它从地球上诞生开始就一直存在我们的环境中,每个人毫无疑问都会受到它们的辐射,而至于它的危害,取决于受到的剂量的大小。”郭秋菊举例说,这就如同我们需要维生素,维生素是必须的,但过量的话也会对人体有危害,“量变才会引起质变”。
“无论从事何种职业,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科学认知、科学地看问题、思考问题的基本方法,以及了解世界的观念。”郭秋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