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安全问题经过数月的争论后,日本九州电力公司昨日(8月10日)宣布,于今天(8月11日)重启位于鹿儿岛县萨摩川内市的川内核电站1号机组。这将是继2011年3月福岛核泄漏事故后日本首座重启的核电站。日本自2013年7月采用新安全标准以来持续约2年的“零核电”状态将宣告终结。
福岛核事故后,日本经历了“减核”-“零核”-“启核”的反复考验。从坚决“弃核”的菅直人,到“暧昧”的野田佳彦,再到如今坚持“重启核电”的安倍晋三,日本执政党对核电态度发生了“大逆转”。重启川内核电站两座30年工龄的反应堆让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如愿以偿,他声称没有核能供给的日本一直处在化石燃料高价进口费用的重压之下。
但是在福岛核事故4年后,他对重启核电站的倡导受到了大部分选民的反对和质疑。民众的反对意见强硬,并且宁愿承担日益攀升的电费。
当地时间2015年7月8日,日本萨摩川内市,安保人员在九州电力公司外站岗。
2011年,福岛核事故发生后,当地16万居民被迫撤离,日本全国48家运行核电站停厂进行安全检查,成为25年来全球最严重的一起核危机。日本本国对此事的态度和对未来能源结构的看法也有很大分歧。如今,萨摩川内市的10万居民就重启核电站的态度各不相同,一些人焦虑不安,还有的人却安之若素。
核电站附近分布着不少医院和学校,但目前还没人对老人和小孩进行过紧急逃生教育。九州电力公司和地方政府也未能向民众做出合理解释——万一再次发生类似于福岛的核泄漏事故,附近数万居民将如何安全迅速撤离。抗议川内核电站重启的群众代表向原宜隆说,“由于逃生车辆的庞大数量,通常都会发生交通堵塞和山崩,道路和桥梁也会因此毁坏而不能通行。”
由《朝日新闻》发起的一场调查显示,川内市方圆30公里内的85所卫生医疗机构和159所养老院及保健设施中,仅有2所医院和15所养老院推广了详尽合理的逃生计划。22万居民居住在川内核电站方圆30公里的地方,这差不多是福岛禁区的面积。如果发生核泄漏事故,鹿儿岛的禁区范围将达到方圆50公里,90万居民将受到影响。
引发福岛核泄漏的大规模强震并非核电站面临的唯一潜在危险。川内核电站被5个火山口围绕,其中50公里外的樱岛是日本最活跃的活火山,这使得核电站暴露在火山灰和熔岩流的危险之下。
人们对2011年停厂检查以来就未曾启用的老化设备能否继续安全使用的问题也心存疑窦。向原说,“如果一辆车已经在路上跑了超过30年,你应该也不会对它有太多信心吧。同样道理,我们又为何要相信这样一座核电站呢?”
“绿色和平”组织德国分部的一位核能专家谴责日本政府和核电站投机取巧,极力恢复工厂运作的行为。“这些人无视核能安全的基本守则,忽视公众健康。2011年将日本福岛送往悲剧的罪魁祸首现在准备再次发起核动力纷争。”
川内核电站一号机组是25组有望重启的机组之一。日本经济产业大臣表示“我们终于走到最后这一步,灾后第一组机组的重启。”据悉,该厂第二组机组将在10月重新投入使用。
去年秋天,川内核电站位列首批经官方核能监管当局排除安全问题的工厂,该核电站的重启收到26位鹿儿岛市议会成员的19票赞成票,其中包括鹿儿岛的“亲核”派市长。全国范围的民意调查显示,绝大多数日本国民反对核电站重启计划。然而市政委员会不愿参考当地公众意见,鹿儿岛一名参加抗议的居民透露,“他们拒绝评估当地公众意见,无意在当地发起民意调查,因为他们害怕看到不愿看到的结果,因为他们自己知道这两年来日本没有核能源也过得很好。”去年10月,共同社发起了一次全国范围的民意调查,数据显示60%的受访者反对立即回归核能,而31%赞同此举措。
据当地市议院工商部透露,重启计划一旦生效,工厂将每年给当地经济带来3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497亿元)的资金,其中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每隔一年来镇上做长时间安全检修的3000名工人。
国家每年持续给鹿儿岛拨款1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0.499亿元)用以维护核反应堆。还有一些居民抱怨,核电站的长期停厂阻碍了当地经济发展。据数据统计,旅馆、餐厅和其他服务型行业营业额都有大幅度下降。“这是我的家乡,我并不希望看到它经济萎靡,”一位27岁的建筑工人说,“我们接受大量津贴来维护核电站,如果工厂被永久关闭,小镇经济将难以运作。许多工人都靠核电站为生,特别是在建筑行业内。我很确信每一个建筑工人都希望看到核电站重新投入使用。”
九州电力公司去年8月收到一家国有银行100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49.9亿元)的资助,据公司估算,每重启一组机组将每月降低燃料燃烧成本74亿日元(约合人民币3.6926亿元)。公司已经连续四年遭受亏空,日本核专家称,福岛事件引发的核电站关闭修整已经导致数百亿日元的经济亏损。
福岛核电站6个核反应堆中,4个在2011年的“311”事件中受损。
在福岛核泄漏发生之前,核能提供了日本全国30%的能源供给,国家有意将该比例提高到50%。福岛事件之后,安倍政府“大胆”设定至2030年核能占混合能源类型总体比例的20%到22% 。
2011年,311地震后的福岛核泄漏事件使日本步入一个全新的、核能使用不明确的时代,目前川内核电站四周有高度警戒的边界围绕,并有安全警卫巡逻保护。
大批反核活动人士在福岛沿岸海滩不顾风吹雨打搭建帐篷进行抗议,他们拒绝接受日本即将开始的核电站重启计划。“我们会竭尽所能,阻止核电站重启,”一位从东京附近赶来的抗议者如是说,“当地政府或许批准了重启计划,但他们的决定完全脱离了群众意见。”
安倍晋三为什么要一心一意重启核电站?
事实上,对于核电站,日本政府的立场同样摇摆不定。一方面,日本是能源消耗大国,却又有缺乏本国资源;另一方面,核电站永远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处理不当,不止民众大规模反对不说,更可能殃及现在执政的日本自由民主党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前途。
在政治分析人士看来,既然安倍晋三都已决定重启日本的核电站,与他关系密切的部分地方政府“应该会配合安倍晋三的行动”。
事实上,早在安倍晋三2012年年底接替野田佳彦成为日本新任首相后,就出现了逆转“去核”思维的苗头。2012年12月31日,安倍晋三在接受日本TBS电视节目采访时称,“我们会冷静分析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及其他核电站的事故原因。”他同时称,新建的核电站将和发生事故的东京电力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完全不同,“政府今后将一边争取国民的理解,一边建设新的核电站”。
去年7月16日,日本原子能规制委员会在公布的400多页审查书草案称,位于鹿儿岛的川内核电站第一和第二机组“已确定可通过安检”,并在应对地震、海啸及火山等情况都“适合运作”。紧接着,安倍晋三就称,“这是迈出核能重启的一大步,我希望地方民众能接受这样的判断,以便加速核能重启的进程。”
“无论从国家还是从国民生活角度来说,都应当尽快重启核电站。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看到眼前的严峻现实:利用太阳能、风力发电,这无疑是最环保、节能的发电方式,但这两种发电方式毕竟受季节、气候制约,且发电能力有限,无法充当工厂、企业的用电主力,只能处于补充位置。”日本《经济传书鸽》报首席记者大本博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完全抛弃核电,惟一可依赖的只有火力发电,“这带来很多问题,第一是污染环境,第二是直接导致煤炭、液化天然气的价格越来越高,这些增高的部分必将转嫁到电价上”。
“加上消费税从5%提高到8%,国民生活越来越苦,如果坚持用火力发电的话,这样的苦日子将漫漫无期。”大本博哉称,“如果等到煤炭、天然气用尽时再启用核电的话,那就太愚蠢了。”
这段话实际上点出了日本能源发展的现状:在依赖外来资源的情况下,不得不挖掘本国潜力,满足能源供应。
当地时间2015年7月8日,日本萨摩川内市,九州电力公司附近条幅上写着“阻止机器再次启动”。为使位于该国鹿儿岛县萨摩川内市的川内核电站于今年8月中旬顺利重启,日本九州电力公司已于7月7日开始向该核电站一号机组的原子反应堆内添加核燃料。
据了解,从石油和煤炭的对外依存度,日本早就超过了50%的警戒线,虽然日本旗下企业早就在海外进行了资源布局,但本土资源缺乏的现状并未改变。
以今年夏天为例,据东京电力最新发布的数据,东京电力管辖范围7月14日的最大电力需求达到4412万千瓦,更新了今年进入盛夏以来的最大值。数据还显示,电力需求在供给力中所占比例,即电力使用率达到89%,离90%仅一步之遥,电力需求和供给关系“略微严峻”。
而日本财务省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日本2014年的贸易赤字为12万亿多日元,出现连续3年刷新贸易赤字的状况。在分析人士看来,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陆续关闭核电站导致的,“关停核电后,政府不得不启动火力发电,2014年,日本仅进口原油和液化天然气,就比2004年多支出了10万亿日元”。
据报道,北海道泊核电站关停后,每年要增加2000亿日元的购买煤炭等燃料费用,因此他们不得不提高电价。北海道电力公司的申请获得批准,从2014年11月1日起,北海道将电价提高了15.33%。
东京电力公司也曾披露,“从2014年4月起,按照一般家庭用电情况,其每月所缴纳费用为7315日元,不包括提高电价的部分,仅就消费税上涨就得多支出219日元。”
但政治分析人士认为,安倍晋三此举可能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经济不景气、周边国家不信任感、紧抱美国大腿,都让安倍晋三成为反对党攻击的重点。但实现核电的重启,却能率先让制造业企业得到持续的电力保证,这可为他拉拢日本的财阀做准备,也能客观上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难题。
《读卖新闻》组织的全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安倍内阁的不支持率创新高,首次超越支持率。《读卖新闻》称,“这一现象令政府与执政党备受打击。”
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也抨击称,“现在明明是只要安倍晋三首相作出决断就可以实现零核电的时候,却被浪费了机会。作为首相,能发挥历史性作用的机会是非常少的。”在小泉纯一郎看来,安倍晋三的举动与尽可能减少核电的方针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