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竞选期间,媒体及大众主要关注特朗普的个性特征,而往往忽视了其政治和经济主张。但近期,随着特朗普密集公布一系列人事任命,一条清晰的主线浮出水面。一场以能源政策为主角的大戏,早已敲响锣鼓,正在拉开序幕。
据接近特朗普团队的人士表示,21世纪以来,经济全球化进程加速,但美国的中产阶级,尤其是以制造业工人为代表的中低阶层,并没有从国际贸易中得到实惠,社会矛盾随之激增。与此同时,美国医疗、养老等方面的社会负担日趋增加,总体负债率已经相当高。以美国目前2%的经济增速,债务问题长期不可持续,经济增长率需提升至3%或以上才能解决此问题。于是,如何增加就业、刺激经济增长成了摆在特朗普面前的首要难题。
作为美国的传统强项,储备丰富、技术成熟的能源行业,现在被特朗普视为重要突破口。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石油是美国的生命线,“美国政府应停止过度监管,努力加大对自身油气资源的开采力度”,他试图通过能源行业的复兴增加就业机会,以此撬动经济增长引擎。
事实也证明,近年持续下跌的油价已经让美国经济和能源企业大受影响。虽受OPEC达成减产协议等因素的影响,国际油价有所回升,但目前价格也较2014年高位腰斩。在石油储量丰富的德克萨斯州、俄克拉荷马州和北达科他州,受油价暴跌影响,经济增速正在下滑。反应在金融市场上,美国能源公司目前面临1200多亿美元的不良债权(Distressed Debt) ,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能源公司高收益债面临困境(接近2009年时低点),能源公司的坏账率已攀升至两位数。
上述背景下,特朗普提出“释放美国50万亿美元未开发的页岩气、石油和天然气储量,以及数百年的清洁煤炭储量”的目标。为达成这一目标,特朗普拟取消对美国能源储备生产的限制,包括页岩、石油、天然气和清洁煤等。他还提议立即取消奥巴马关于限制化石燃料的燃烧与降低电厂气体排放量的所有政令。在特朗普看来,向联合国应对全球变暖的行动提供资金,是“浪费美国纳税人的钱”,他还扬言要抛弃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的《巴黎协定》。
但以目前$40-50/bbl的价位估算,一半以上的石油供给源会受成本因素影响无法开采。特朗普若要以上述措施带动就业、刺激经济,就必须在油价上涨的同时增加供给。这些政策如果落实到位,不难预见的是,美国未来的原油产量和原油价格都将上涨,如此才能使一批能源与传统工业企业将受益;如果执行效果不佳,油价和供给的变化也很有可能导致地缘冲突加剧或恐怖主义抬头等“黑天鹅”事件,反而威胁到美国的安全。
自参选以来,特朗普就多次公开表示“全球气候变暖是一场骗局”,其簇拥和支持者中亦不乏对环保问题持反对态度或与石油以及中东地区有关的人物,这些都为其能源主张作了舆论铺垫,近期的一系列提名更是与此一脉相承。
被提名出任美国国务卿的雷克斯·蒂勒森,是世界上最大的非政府石油生产公司埃克森美孚的CEO,并以其丰富的能源运作经验和与俄的亲密关系而著称;盛产石油的德克萨斯州前州长里克·佩里将掌舵美国能源部,他曾因呼吁撤销美国能源部而出名;俄克拉荷马州总检察长斯科特·普鲁伊特也受特朗普之命将接管美国环境保护署,此人是当地页岩油开发的极力鼓吹者,并对全球变暖持怀疑态度。
上述提名背后的逻辑,也进一步显示出特朗普对提高产量、推升油价势在必得。
另一方面,特朗普鼓吹的能源独立,亦能客观上减少美国对中东地区和俄罗斯的石油依赖,可以在国际政治话语权上增加筹码,这或将对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产生重大影响。众所周知,历次中东地区的动荡都会大大推升国际油价,特朗普对与中东地区有关的激进主义和种族主义分子的任命,也不排除是其推升油价的险招。
被特朗普提名的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弗林,因反穆斯林言论而著名;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参加过阿富汗战争与伊拉克战争,在伊朗问题上态度激进;中央情报局局长迈克·蓬佩奥,反穆斯林的保守主义代表,是伊朗核协议的鉴定反对者;首席策略师史蒂夫·班农,具有强烈种族主义倾向。这些任命,极有可能在未来使中东地区的局势变得更为紧张。
当然,能源政策只是特朗普“组合拳”中的一部分,他提出的其他一些看似毫无章法的政策主张,细究起来也有其内在逻辑性。例如,特朗普反对跨太平洋贸易伙伴协定(TPP),并就国际贸易与各国重新谈判,提出简化税收体系、放松阻碍经济发展的金融监管、扩大基础设施建设支出等一揽子计划,其核心目的也只有一个:促进就业、提升GDP增长率以使得高负债下的美国发展可以持续。
从特朗普自身看,这些计划的落实需要强有力的执行团队,而其成员个人能力虽强,但并没有太多政府经验;他们此前大多单打独斗、执掌一方,现在是否能齐心协力、互相配合,也有待观察。近期,特朗普出人意料的提名了南卡莱罗纳州共和党众议员麦克·马瓦尼,出任下一届预算和管理办公室主任,而此人是坚定反对赤字的财政政策“鹰派”人物,或在特朗普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上有政见分歧。
从国际环境看,尽管OPEC近期达成了自2008年以来的首次限产协议,俄罗斯等非OPEC成员国也一致同意减产,但协议是否真正执行尚存不确定性。据国际能源署(IEA)测算,如果各方都遵守协议,市场明年初可能会短缺60万桶/日。而此时,特朗普提名石油大亨、气候变化怀疑论者以及与中东地区有关的激进分子和种族主义分子,也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总体看来,笔者认为,特朗普的政策都是险招。他的这套“组合拳”与“里根时代”的减税、放松管制等措施虽然颇有几分相似,但所面对的现实情况与“里根时代”比已经非常不同。如果财政政策不能在短期内创造大量就业机会和经济增长,可能会使负债更高、美元承压;能源政策若成功推行虽可刺激美国经济增长,但亦有刺激中东地缘动荡甚至引发战争的风险,还可能导致恐怖主义报复性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