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的这个春节假期期间，受多重因素影响，我国多地持续出现重度及以上污染状况。放假了，为何还会有重污染？燃煤采暖为什么容易引发重污染过程？春节期间大型企业排放下降了吗？针对这些问题，本报采访了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大气环境首席科学家柴发合研究员、南开大学教授冯银厂、清华大学教授王书肖。
放假了为什么还有重污染？
1月下旬，全国各地开始进入欢度春节的气氛中，各行各业辛苦工作了一年的人们陆续踏上返乡团聚的行程。特别是在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公司放假、工地关停、马路上车少了，平日里熙熙攘攘的人流不见了。都说排放是大气污染的内因，那春节期间是不是污染也没了？答案却没有这么简单。1月24日~26日，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又遭遇了一次大气重污染过程，春节假期为什么还有重污染？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大气环境首席科学家柴发合研究员介绍说，春节期间，在大城市工作和生活的很多人回家过年，很多中小企业停产，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大气污染物的排放量总体有所下降，但排放的空间分布有明显变化。从本次污染过程京津冀及周边地区8个城市的污染来源解析结果看，燃煤排放没有明显下降，多个城市PM2.5污染的首要来源均为燃煤排放，石家庄、保定、郑州等城市的燃煤排放贡献高达40%左右。事实上春节期间的污染规律和其他时间的重污染过程有所不同,我们分析，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中小企业生产减少，但很多大企业的生产没有停。春节期间，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的中小企业大多放假了，但很多大型企业，特别是钢铁冶金、石油化工等企业，由于生产工艺需求，需要连续生产。特别是近期钢铁、电解铝市场需求旺盛，有些企业可能还要加班加点生产。
二是城市排放量下降，农村地区排放有所增加。春节期间，城市人口大量离开后，机动车排放和城乡结合部的燃煤散烧排放显著下降，但居民小区的供暖没有停，集中供暖锅炉的排放没有减少。另一方面，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的科研人员在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十多个城市的调研结果表明，大量外地务工人员返乡后，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农村居民的供暖面积和供暖温度等需求剧增，农村燃煤采暖排放显著增加。目前，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的大气重污染过程往往都具有明显的区域性特征，农村地区燃煤排放的增加，同样是重污染形成的重要原因。
三是公路货运大幅下降，但客运显著增加。春节放假前期，各工业企业均提前储备原料、辅料和煤炭等生产必需品，导致和工业生产紧密相关的柴油货车运输大幅下降，货运量下降达到20%以上。但受春运外地返乡影响，公路客运显著增加，客运量上升30%左右，所以柴油客车的排放不降反升。
综合以上原因，加上近期华北地区再次遭遇不利于大气污染物扩散的气象条件，因此出现了京津冀及周边地区持续3天左右的重污染过程，但由于污染源的排放总量和空间分布发生了变化，部分城市重污染程度较预测相比还是有所减轻的。下一步的工作重点还应放在加快北方地区冬季清洁取暖工程进度，加大工业企业污染治理力度，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重污染的问题。
为什么燃煤采暖容易引发重污染？
南开大学冯银厂教授重点分析了燃煤采暖排放问题。冯银厂介绍说，燃煤采暖是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冬季最主要的污染源。春节期间，城市人口虽然走了不少，但居民小区的供暖没有停，集中供暖锅炉的排放没有减少。由于燃煤锅炉新标准从2016年7月才开始全面实施，北方地区集中供暖的燃煤锅炉污染去除效率偏低，综合去除效率远低于工业锅炉。目前，针对采暖锅炉的治理设施普遍达不到要求，20蒸吨以下采暖锅炉用的治理设施基本是水磨脱硫除尘一体化，污染去除效率低，同时在设施稳定运行上也难以保证。大量10蒸吨以下的采暖锅炉未采取任何治理措施，污染物直接排入大气中。2016年，北京市城镇地区基本淘汰了10蒸吨及以下燃煤锅炉，但京津冀及周边地区还有大量的10蒸吨、20蒸吨以下燃煤锅炉在供暖。2017年，京津冀及周边地区要在集中供暖燃煤锅炉上进一步加大治理改造力度，减少这部分的排放量。
另一方面，大量外地务工人员返乡后，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的农村居民采暖排放有所增加。近年来，农村居民到大城市、省会城市和地级城市务工的越来越多，仅父辈老人留守家中。据科研人员在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的调研结果显示，多数老人为了节约用煤，平时仅烧一台小炉子取暖或者关闭其他房间供暖阀门。但春节期间儿女回家，供暖面积和供暖温度等需求骤增，导致燃煤消耗大幅增加，污染物排放显著升高。同时，监测数据显示，近期京津冀各城市的城区SO2浓度有所下降，但农村地区的SO2浓度不降反升，也反映了农村地区燃煤排放的增加。
综上所述，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的燃煤采暖在春节期间没有下降，城区及周边的燃煤散烧排放因为务工人员返乡有所下降，但农村地区的燃煤排放显著增加。目前看，在极端不利气象条件下，仅燃煤取暖产生的污染物排放，就已经超出了环境容量，容易引发重污染过程。因此加快北方地区清洁取暖工程进度，加大燃煤小锅炉淘汰治理力度至关重要。
春节期间大型企业排放下降了吗？
清华大学王书肖教授重点分析了工业排放情况。王书肖说，工业排放是京津冀及周边地区主要的污染源之一。工业企业是用电大户，分析全社会用电量的变化趋势，可以从宏观上反映各地工业企业的生产情况。去年京津冀鲁豫五省市的全社会用电量数据显示，春节期间用电量下降了30%左右，均呈现先降后升的趋势，在大年初二达到最低，之后开始逐渐回升，表明春节期间工业企业的生产活动总体上大幅减少。
但从用电结构分析，用电量下降主要是中小企业停产的缘故。春节期间，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的中小企业大多放假了，生产活动显著降低，排放也随之减少。但很多大型企业，特别是钢铁、有色、石化等需要连续生产的行业不能停，用电量基本没有下降，因近期钢铁、电解铝市场需求旺盛，有些企业可能还在加班加点生产。从2016年的数据看，去年1~2月份京津冀钢铁产量在春节前后基本上就没有变化。因此，在与日常相同的污染物控制水平下，这些大企业春节期间污染物排放并没有多少下降。从卫星遥感监测得到的今年1月份NO2柱浓度分布来看，河北中南部、河南北部和山东中西部地区的NO2柱浓度仍处于高位，也反映了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大型企业的排放没有明显下降。
综上所述，春节期间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的中小企业生产减少，但大型企业的排放没有显著下降。因此，下一步要加快工业结构优化进度，加大工业排放治理力度，强化重点污染源排放监管，才能保障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环境空气质量的逐步改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