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隐形的“手”和“脚”把没得爪爪(触须)的藤子缠绞到树子上,再一朵朵开出像牵牛花的白花,这就是夏天经常见到的破碗花。小时候吃饭没端稳碗,从手上滑落,掉到地上甩破了,父母会说我们崽崽伢偷偷地摘了破碗花亥(玩),又给家里造成了损失......吃饭的时候父母不发脾气骂人、不拿棍子打人,会再舀碗饭叫我们坐到桌子边吃,如果骂了、打了,我们崽崽伢发(生)气,走到外面去伤心地哭,饭也不吃了,那就会饿肚子......
饭后,父母才把我们崽崽伢喊到一边“筑城墙(教育),”叫我们二回(今后)再莫摘破碗花亥,饭碗打破了可惜,尽管便宜,一搞(经常)去买,卖碗的营业员会说我们不是吃的饭,是肯的碗吃,闹成了笑话,到别个(人)家里去做客,担心的不是吃了他们家好多东西,担心的是我们崽崽伢甩破了他们家的碗,再不会请我们去亥了。父母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我们崽崽伢摘没摘破碗花亥,只要碗打破了,应要和破碗花扯到一起,那是冤枉了我们。
有时候忙碌的父母到外面做事回来弄中饭、晚饭,没把酱钵、蒸钵、油罐、盐罐、汤碗、菜碗、饭碗到灶台、案板、碗柜放稳,刚走开去做别的事情,也会掉到地上甩得粉碎......就是我们崽崽伢到家里看到这种情况,能说父母到外面摘了破碗花亥,才出现这种差错。父母总有他们的说辞,么子(什么)“赊财免灾、”么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的自圆其说,没和破碗花扯到一起,我们崽崽伢甩破了碗,毫不相干的破碗花就有了“罪。”
那时我们想破了脑壳,也不明白破碗花亥不得,亥了就会打破家里吃饭的碗。我们崽崽伢都摘破碗花亥过,我们猜测父母和公公婆婆(爷爷奶奶)和嘎公嘎嘎(外公外婆)小时候也亥过破碗花,他们的父母也教他们莫亥破碗花,亥了肯定把家里的碗打破过几个。打破碗的情况很多,装的饭、汤太烫手了,巴(烫)得手值不住,还没端到饭桌边,就从手上滑下地。父母把饭菜弄熟了,一碗碗摆到饭桌上,我们只去抽双筷子,碗才不会打破。
好久吃一次肉,夹不稳的骨头拿到手上啃、撕、扯,丢了骨头,一双手油迹迹的端碗吃饭,手上滑溜溜、光溜溜,碗没端稳也从手上掉到地上,碗就这样破成了几块。父母如果把骨头砍成小坨坨,多花点时间炖葩(软)些,我们崽崽伢能用筷子夹得稳,能用牙齿轻轻一咬,骨头和上面的肉容易分开,不用手拿骨头啃,一双手干干净净没得油,端碗吃饭,哪里会让碗从手上滑脱,父母他们秉乘老习惯,肉切得大、厚,骨头砍的尽是大坨坨。
我们崽崽伢胆子小,吃饭时遇到哪个人突然大声垮子(说话)从外面走进屋,遇到进屋的狗子抢骨头打架,遇到打了轰响的炸雷,都会吓我们一跳,本身碗都没有端紧,出现了这些情况,甩破碗的不是一个崽崽伢,家里的哥哥姐姐和老老(弟弟)、妹妹也会没端稳碗,从手上脱落,吃一顿饭也就打破几个碗。我们都甩破了饭碗,父母不会骂骂咧咧,只好请来客落坐吃饭,只好把狗子赶出大门,只好哄我们崽崽伢,打雷是自然现象——莫怕。
夏天我们最喜欢家家户户菜园边用竹子夹的篱笆,上面绞满了破碗花藤子,开出了很多像喇叭一样又很洁白的破碗花,使得菜园边的竹子篱笆成了迷人的“花墙。”我们崽崽伢兴趣来了,都会摘一把破碗花,集中到一块岩板上办家家。用花做“饭、”用花做“菜,”装到破瓦里,加点水也就有了“汤......”父母看见了,有别的崽崽伢和他们的父母,“恨”也在心里,不好当到别人的面呲牙咧嘴地吼我们,更不会捡根棍子不分青红皂白地追打我们。
我们崽崽伢慢慢地长大,一双手掌也有了力气,吃饭时把碗端得稳稳当当,再没出现打破碗的事了。甩破碗的过程从一岁延至五岁,过了这个时限,我们到外面亥破碗花,到屋里亥破碗花,父母“睁只眼、闭只眼,”由我们去了,只要再不打破吃饭的碗,亥破碗花确实是我们年少的娱乐节目。那时父母舍不得到供销社的百货门市部给我们买乖乖(玩具)亥,觉得那费(花)的是钱,得空了才给我们做乖乖亥,我们亥腻了也摘花花、果果亥。
我们小时候都亥过破碗花,那是那个年代特殊的“玩具。”看到毛蜂子钻进南瓜花,悄悄地走过去,轻轻地抓住南瓜花,迅速把花瓣合到一起,然后往脸盆里舀水,把南瓜花放到水里,才慢慢地取出南瓜花,看见毛蜂子到水里扑腾着翅膀,出现密密麻麻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其实毛蜂子有毒,把它弄到了水里,打湿了翅膀,没得廊场支撑,它就飞不起来了,不可能蜇到我们,也就构不成伤害。时间长了,扑腾的毛蜂子再无力动弹,被水溺死了。
中午太阳最晒天气最热的时候,我们崽崽伢邀到河边,从有虫眼、有树末、有树汁的柳树树干上捉“凤凰(土名绿苑,学名金龟子),”捉得多一人分一只亥,捉得少我们一起亥它。回家后用线卡到它甲壳中间的缝隙里捆紧,或者用线捆住它的一条腿,把它往空中一抛,让它飞起来,我们捏紧线到后面追......亥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的我们,觉得几好亥,亥得光是劲,把“凤凰”亥死了,又放到地上把蚂蚁逗来,让它们搬到巢穴去。
有时我们用瓶子灌水,到河坎上找到新鲜的牛屎堆,把那堆拱的泡泥巴刨开,往眼子里倒水,让牛屎虫漂上来,捉住后装到瓶子里。我们崽崽伢从牛屎堆都灌出了牛屎虫,才回家把牛屎虫倒在一个烂脸盆里,看它们爬来爬去,看它们在一起打架,看它们想从脸盆边缘爬出去。有的牛屎虫打开翅膀飞走了,有的牛屎虫被我们亥死了,成了鸡好吃的食物。
热天是父母最担心我们崽崽伢的季节,外面有毒蛇、毒蜂、毒蚂蚁和毛毛蠚人的毛毛虫。为防这些伤及人的动物,我们只到街后的河坎上亥、到河边的沙坝上亥,到人来人往的街上亥......就是要亥毛蜂子、“凤凰、”“牛屎虫,”手里都拿的一根木棍,既打草惊蛇,一起亥的崽崽伢多了,还能把蛇赶走。如果听到有人被蛇咬了、被毒蜂蜇了、被毛毛虫蠚了,我们才不去树子多、草草深的廊场,只到屋后的菜园边摘破碗花亥,和女伢一起办家家。
亥破碗花要打破碗是我不相信的事,父母这样说,我们也没得办法。尽管那个年代兄弟姐妹多,都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心子尖尖,”要来到他们名下的儿女身体健康、顺利成长。“吃五谷生百病”是他们无法预料的事,儿女们害了病会到医院去及时治疗。如果我们崽崽伢到外面亥,没招架好,中了蛇毒、中了蜂毒、中了蚁毒,或者被毛毛虫蠚了,那是外部因素引起,离开危机四伏的廊场,和女伢用破碗花办家家,他们心里的岩头才落地。(张崇文)